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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一个朋友,很富有。有多少钱我不知道,但他家里一个马桶,相当于大多数人一年的收入。这周,他带了我喜欢的山崎,要和我喝一杯。

人到中年,常常只有靠酒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。

几杯下去,平时不善言谈的朋友,话开始多了。

妻子贤惠、两个孩子、事业成功……

他身上有着无数让人羡慕的标签,也有足够向人吹牛的资本。

二十年前,我们一起喝酒,青春年少,为情所困。

他很爱一个姑娘,两人却不能走在一起。

我们在街边的小馆子喝到半夜,哭得泪流满面。

十几块钱的牛栏山,带给我们两个傻小子无限安慰。

那时候的夜,还可以看到满天的星斗;那时坝上草原迎风撒尿都是乐子;那时,我们还会一起读北岛的诗……

从青年到中年,我们一起喝的酒不断地升级。

从十几块的牛栏山,到贵得夸张的茅台,再到现在的各种威士忌、白兰地……

酒在升级,吹牛也在升级。

他似乎一路顺风顺水,我也再没有见他哭过。


直到那天,酒过三巡,他却哭了,又一次泪流满面。

他遭遇的事情,其实也没有那么凄苦。这个世界上的狗血故事,我听得有点麻木了,但中年男人的眼泪,倒是让我有点开心。

只有一颗柔软的心,才能够哭出来。人到中年,有泪哭不出来,才是真正的凄惨。

那天晚上,我看到他心里有一座无法逾越的山。

那座山,只有在酒精的浸泡下,才会显露出来。

而太阳一出来,山就隐藏在了喧闹的街市中。

几乎每天,我都可以听到各种离奇的故事。

我的办公室常常会满了诉苦的人。

人被抓了,钱被骗了,媳妇跟别人跑了……林林总总的各种麻烦。

来的人既有贩夫走卒、引车卖浆之流,也有位高权重、一时显赫之类。

到我这里哭泣的人也很多。

有时我甚至觉得,我不是一个律师,而是一个心理咨询师。

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不是法律,因为法律无法帮助人翻过心里那座难以逾越的山。

我终于理解:《西游记》里,孙悟空一个筋斗翻十万八千里,这个距离正是西天取经的距离。取到真经,需要翻越的不是物理距离,而是经历磨难之后心灵的逾越。

被人骗了一笔钱,难过的常常不是损失了这笔钱,而是骗钱的人是信任的朋友。

家人被警察抓走了,愤怒的不是他们需要承担的法律责任,而是他们实在是被冤枉了。

媳妇有了外遇,痛苦的甚至不是外遇本身,而是怎么也想不明白,自己到底哪儿不如那个人。

……

他们需要法律的保护,但更需要走出心灵的绝望。

这种绝望,扑面而来,哪怕只是听着,有时也会让我感到窒息,甚至淹没在绝望中。

这个世界,真的让人越来越强大了么?

还是,在强大的包装下,我们越来越孱弱了?

孱弱到我们家人受到伤害,我们无力为他们呼吁;孱弱到我们爱的人,我们无法去保护;孱弱到我们自己满腹的辛酸,无处述说……

不要说掌控人生,我们连自己的体重都掌控不了。我们自己就是自己的陌生人。

我认识的一对年轻恋人告诉我,他们正在接受恋爱辅导。

现代社会的复杂性,已经让我们孱弱到了连恋爱这种事,都需要专业学习。

古人说的:“我欲与君相知,长命无绝衰”。这种美到爆的句子,或许已经成了小学课堂上的绝响。

如今,我们已经不会爱,不能爱,不得不技术化地处理恋爱的困境。

这不是我们的强大,恰恰是我们的孱弱。

是的,我们已经越来越成为一个无能的人。

耸立在我们面前的,是一座又一座的大山;留给我们的,仿佛只有绝望。

庄子说:哀莫大于心死。

心死,是这个时代的病症。而心死却不自知,则是病症中的绝症。

二十岁已经死了,八十岁才埋。正是这个时代。

这段时间,常常看到怀念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文章。

八十年代本身是个不成熟的年代,无论是法治还是经济建设,都无法与当下媲美。

但是,他情窦初开、热情洋溢,犹如站在路边吹着口哨的少年。

手抄诗歌、街边的小说、校园里的摇滚都在表达着自己对世界的姿态。

这一切,我们已经越来越陌生。

原本一粒沙子就可以泛起涟漪,如今搬一块石头,都无法听到回响。

然而,即便美好如八十年代,也依然不能让人逾越心灵的山。

否则,那个诗人也不会用卧轨来表达他对世界的态度。

八十年代戛然而止的命运,打破了我们一路翻山越岭的想象。

而那个时代真正需要翻越的,如今依然矗立在那里。

耶稣在他那个时代,也遇到了各种需要翻越大山的人。

有身患疾病的穷苦人,有傲慢的法利赛人,有满脑子天国样式的文士,有让耶稣帮忙分财产的财主,有深陷婚姻困境的撒马利亚妇女,有为生命忧虑吃什么穿什么的门徒……

耶稣为他们指向了一位天上的父,也铺设了一条翻越大山的路。

因为,如果没有永恒,就没有今生。

没有天国的盼望,我们就无法逾越这地上的沟沟壑壑。

愿上帝祝福我们,在这个需要不断翻山越岭的时代,找到那条逾越大山的心灵之路。

张凯律师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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